第五十二章 再赴星轨宴-《君见妖否?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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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个月,在妖界翻涌的云海与日益紧绷的暗流中,倏忽而过。

    倒悬妖宫深处那片绝对禁区,传出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金属摩擦低吼,逐渐演变为一种沉重、规律、仿佛远古巨兽心脏搏动般的闷响。浓稠如实质的寂灭煞气被疯狂抽取,汇聚向黑暗深处,偶尔泄露出的丝丝气息,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杀伐与冰冷。那是子书玄魇在以自身血脉和磅礴煞气,强行温养、唤醒那些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“先代战傀”。

    涂山月来的次数越来越少,但每次出现,眉宇间的凝重都加深一分。她带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具体,也越来越令人心惊:地龙、鬼车两族已明里暗里串联了不下十个颇有实力的妖族部落,许以重利,甚至可能得到了某些更古老存在的默许;擎天峰附近的禁制出现了不正常的波动,似乎被提前动了手脚;更有传言,某件早已失落、专克妖族神魂的禁忌古宝,可能落入了敌手。

    山雨欲来,黑云压城。

    而花见棠,在这三个月里,像一只在冰川裂缝里顽强生存的冰虫。她凭借着日益熟练的骨力操控(尽管依旧微弱)和对宫殿阵法的初步理解,成功找到了两处煞气相对稀薄、且靠近宫殿外围防御阵法节点的隐蔽石缝。她在其中一处存储了少量涂山月偶尔丢给她的、最低等的“辟谷丹”和清水,另一处则藏匿了几样她从宫殿废弃角落里找到的、或许能派上些用场的小玩意儿: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石片,几缕坚韧异常的、不知名妖兽的筋络,还有一小瓶她尝试用骨力反复淬炼、勉强凝聚出的、带着刺骨寒意的“骨煞晶粉”——效用未知,毒性不明,是她绝境中可能唯一的“武器”。

    她不再试图靠近子书玄魇所在的禁区,甚至刻意远离。她清晰地感觉到,随着他力量的增长,那种源自血脉和灵魂深处的冰冷与威压,越发强烈。现在的他,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掌心温度的小白团子,甚至不再是洗髓泉边那个冷漠疏离的少年。他正在迅速蜕变成真正的、未来的妖王,哪怕只是雏形,其存在本身,对她而言已是需要仰望和……戒备的存在。

    约定的日子,终究还是到了。

    涂山月提前一日到来。她罕见地换下了一贯的绯霞长裙,穿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暗紫色紧身战甲,九条狐尾也被法力收敛,只在身后留下淡淡的虚影。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娇媚与慵懒,只剩下严肃与决绝。

    “准备得如何?”她问的是刚从禁区深处走出的子书玄魇。

    子书玄魇没有回答。他赤着上身,只在下身随意围了块不知什么妖兽的黑色皮毛。三个月的闭关,让他的身形再次拔高,已然接近成年男子的高度,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,覆盖关节处的暗金鳞片更加细密坚硬,如同天生的甲胄。额头那对犄角已长到三寸有余,弯曲的弧度完美而狰狞,尖端幽光吞吐。最慑人的是他的眼睛,那双暗金色的瞳孔,此刻深沉得如同能将光线都吞噬进去的黑洞,冰冷,漠然,却又仿佛蕴藏着即将喷发的、毁天灭地的寂灭风暴。

    他只是微微颔首。

    涂山月也不再追问,递过去一套折叠整齐的玄黑色衣袍,衣袍上绣着极其简约却古老的暗金纹路,正是魇系皇族出席正式场合的制式礼服。“穿上吧,再怎么不屑,表面功夫还是要做。”她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、非金非木的黑色匣子,“里面是三颗‘燃血煞丹’,关键时服下,可瞬间激发血脉潜力,代价是三日虚弱。慎用。”

    子书玄魇接过衣袍和匣子,依旧没什么表情,随手将衣袍披上(那衣袍竟自动贴合他的身形),将匣子收入怀中。

    涂山月最后看向角落里的花见棠,眼神复杂:“小丫头,宫外的隐匿和防御禁制我已加持到最强,除非大军压境或那几个老怪物亲至,否则短时间内应该无虞。食物和水也给你留了些。记住,无论外面发生什么,不要出来,不要回应任何探查,保命第一。”

    花见棠默默点头,攥紧了袖中那块冰冷的黑色石片。

    涂山月深吸一口气,对子书玄魇道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子书玄魇转身,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居住了三个月的冰冷宫殿,目光似乎极快地掠过花见棠所在的方向,又似乎根本没有。然后,他大步走向宫门。

    涂山月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沉重的宫门无声滑开,又无声闭合。将外面浩瀚而危险的妖界,与宫殿内死一般的寂静,彻底隔绝。

    花见棠站在原地,听着自己的心跳在空旷的宫殿里被放大成擂鼓之声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那两道身影(子书玄魇已化作一道暗金流光,涂山月则是一道绯影)迅速没入翻涌的云海,消失在擎天峰的方向。

    走了。

    去赴那场明知是陷阱的“万妖朝贡”。

    不,或许更准确地说,是去赴那场迟来了的……星轨宴。

    该来的,终究躲不过。

    只是这一次,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、被动卷入的幼年妖王。

    而她,也不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、无能为力的旁观者(或者说,即将被炮灰掉的配角)。

    花见棠收回目光,不再去看窗外。她转身,走向自己早已选定的、最隐蔽的那处石缝,蜷缩进去,将身体紧紧贴合冰冷坚硬的石壁,如同冬眠的动物。

    她需要保存每一分力气,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。

    同时,也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,推演着擎天峰可能发生的一切。

    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
    宫殿内死寂如墓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几个时辰,也许是一整天。忽然——

    轰隆隆——!!!

    一阵极其遥远、却又沉闷无比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震动,隐隐传来!即使隔着倒悬妖宫强大的禁制和遥远的距离,依旧让宫殿地面微微震颤,石屑簌簌落下!

    紧接着,是第二波、第三波……震动的间隔越来越短,强度也越来越大!仿佛有无数座山峰在崩塌,有可怕的力量在疯狂对撞!

    花见棠的心脏骤然缩紧!开始了!擎天峰那边的冲突,爆发了!

    她紧紧捂住耳朵,但那震动仿佛直接作用在灵魂上,根本无法隔绝。她能想象此刻擎天峰的惨烈:地动山摇,妖气冲天,煞气翻涌,厮杀与怒吼响彻云霄……

    震动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,期间夹杂着几次格外剧烈、仿佛能撕裂天地的能量爆发。

    然后,震动渐渐平息。

    但并非归于平静。

    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加诡异、更加令人不安的……寂静。

    死一般的寂静,从擎天峰方向弥漫开来,连同倒悬妖宫所在的这片云海,都仿佛被这股寂静冻结了。

    没有胜利的欢呼,没有溃逃的喧嚣,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只有这吞没一切的、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
    花见棠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。结果如何?子书玄魇……赢了吗?还是……

    就在她被这无边寂静压抑得几乎要窒息时,宫门外,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动静。

    不是震动,不是能量波动。

    像是……有什么东西,极其艰难地、一点一点地,爬到了宫门前。

    然后,是极其微弱、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与冰冷的叩击声。

    叩。叩叩。

    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敲在花见棠心上。

    她猛地从石缝中弹起,心脏狂跳,几乎要冲破胸腔。

    是他吗?他回来了?一个人?还是……

    她不敢动,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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